星期二, 12月 13, 2011

Wayan kenchan la,ana ga,swa h’tu spi magu?*


部落裡的酒鬼kencan在一次酒醉之後,英雄式的喝了一小杯的巴拉卦之後,被送往醫院。但由於這一次喝農藥已經是這幾年來的第三或第四次,從都市疾駛而來的歐一歐一的救護車,對於kenchan家人所報的地址已經非常熟悉,甚至看到kenchan,都已經用一種麻木了了的口氣。根據為kenchan報案的他的外甥女的說法,救護人員已經用一種「怎麼又是你」的冷漠態度問說「這一次是要送哪?」。但是這一次,救護人員載送Kenchan卻是最後一次了。

從小kenchan就是我的壓力,像在瀑布上
的骷顱頭,強勁的水流讓我的臉顛倒,讓
我驚恐。
在人滿為患的長庚醫院裡,kenchan在急診室裡度過人生中的最後幾天。讓我想起前幾年我的母親,也是kenchan的母親也在這裡為她的生命作最後的博鬥,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卻是遙遠的。Kenchan因為喝了毒性劇烈的農藥,在哪幾天體會著農藥逐漸腐蝕著內臟的疼痛,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是他未滿十八歲的女兒,看著她爸爸漸漸的從意識清醒的狀態到失去意識的狀態。我沒能趕得及在他生命接近死亡前的清醒時刻握住他的手,只能趕在他失去呼吸之前,由醫護人員與機器送他回家時,握住了他的手。這是我生命中最複雜的一刻。

我不想再說kenchan為我的生命帶來的灰暗,曾經我是多麼期盼他早一些結束生命,也曾經怨恨著我們的父母何以能夠縱容Kenchan酗酒所帶來的危險,而我又是如何帶著這些種種的不安全、不公平、無法言說的壓迫毫無希望的渡過了那些成長的歲月?

Wayan kenchan la。我卻沒有按照當初跟kenchan鬥毆時所發下的豪語「即便你死了,我也不會來送你,來幫你。」在大雨之中,暗夜奔馳在蘇花公路與落石與路基崩塌的的危險之中,期望趕赴醫院讓kenchan清醒之時看到我,在進入昏迷之前,親眼看到我,幫我帶話給母親說,我來送你了,我們之間的死結被我跨越了。遺憾的是,我只能在kenchan被剪斷氧氣線之前,握住他的手,彷彿這多少年的不理解與對抗還來不及和解,卻只能含著眼淚說著我們還沒有正式交手,卻退出了這場比賽,賽局彷彿沒有開始何以結束,我又怎麼能說自己跨越了這場比賽,心靈早已自由呢?

大家都夢見他了,kenchan的大姐不是夢見,而是直接看見他出現在床邊。在他火化的當天,客廳裡的捕蚊燈罕見的在一明一暗之間熄滅了,kenchan出現在床邊,此刻大姐渾身不能動,而kenchan像是酒醉之後,眾人害怕他開車肇事搶下他手邊的貨車鑰匙一樣,用力扭轉著不能動的大姐的手,在大姐用盡了全身力氣喊叫與怒罵之下,kenchan才害怕的逃走,就像他平常逃走的那個樣子。

跟我個性相近,在家中境遇相同的Emo也夢見了Kenchan,夢見兩次。Emo夢見有一對母女占據了他的家,要Emo去驅趕。這究竟是甚麼意思?是安置他的骨骸的小房子裡頭住著一對蜘蛛母女(按照emo的解讀),或者是小房子所在的土地下已經有了一對母女的遺骸(這是他大姐的解讀)。於是emo也告訴我在他休假的時候,會去墳墓檢查他的小房子。我也終於在他離世快要一個月之前夢見了他。這是一個夢中之夢,我夢見我夢見了他,而且是以背影的姿態。醒來之後,我立即解讀了這個夢境,一如泰雅族人對於夢的重要意義,解讀著kenchan是知道我考上了三等的文化行政特別來恭賀我的,又知道我素來膽小,所以只讓我看到他的背影。

Wayan kenchan la,但我卻不會像我們的父親一樣,一昧的歌頌他的好,忘記他生命中不好的時刻可能占他生命的87%,也不會懷著仇恨忘記他有顆善良的心。我握著他的手,正如他走到我的夢中,我們都跨越了彼此的不理解,同意這場賽局以這樣的方式sbalay。復仇的、比較的、永遠也看不起對方的這種像火山噴發式的能量化作動力,在彼此的世界裡找到一個方法釋放出去。
我說過跨越恩怨,實際上是改變了心態,於是,我正當的
、有勇氣的活著。這樣,瀑布的水對我而言,不是壓力。


*題目是泰雅語,意思是「你走了,但為何出現在我們的夢中?」本文紀念我與二哥kenchan的恩恩怨怨,他在2011.11.16日離世,於2011.11.21火化,並於2011.12.13日進入我的夢中。

1 則留言:

小島雯/小咬雯 提到...

親愛的小比
你真的很棒~
未來的日子一起加油喔
海的女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