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日, 6月 07, 2009

信仰的重量

Mehon長老,是部落裡虔誠的基督徒。全身散發著仿若殉道者的氣息,為人謙卑有禮貌,也從不見他為了甚麼事情大小聲。

在教會的講台上,她總是把上帝的話語用她一貫的溫柔聲音,緩緩的,細細的,講給台下的教友聽。也因此她一直是嚴肅挑剔的sauling牧師最得力的助手。如果小令牧師因為不得已的理由必又找人代理講道,Mehon長老絕對是他的指定代理人。

每回我只要在路上看到美長老,因為她聖潔的氣息和我彷彿浪人的形象差距太大,所以實在懼怕和她面對面而盡所能地採取了繞路的策略。如果無法繞路成功,只有滿還著泰雅語說得”shun”(尊敬地只能遠觀)的心情,以謙卑崇敬的心態與她對話。

「平安!」Mehon長老說。
「平安!」我那世故的心,用了最能代表謙卑或是同是基督徒的語彙回報。
「工作忙嗎?」Mehon長老問。
「一樣忙。」我回答。
「再忙也不要忘記作禮拜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我心虛地回答。

真不知道是我放棄了上帝還是上帝因為我的態度而不理我。想不到當年那個虔誠到想要投身神學研究的我,也會變成這個樣子。

反正,遇到Mehon長老,任何人都應該是像我一樣羞愧萬份地自責著。她身上所散發的聖潔光輝啊,"shun balay ay"。

Mehon長老的先生Levin,有好幾次車禍的記錄。他原本是開大卡車的,後來發生了一次嚴重的死亡車禍後,就不再開車了。

據說,他撞死了一位正在實習的年輕醫師,那位小姐年輕有為,但卻死於大貨車的輪下。雖然不完全是Levin的錯,但是他得負起道義責任,加加減減的協商談判,價碼是180萬,這在部落裡可是天文數字。除了賣土地之外,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。

Levin聰明又果決地賣了他賴以維生的大貨車車頭,再跟銀行貸款,用金錢了卻了所謂的道義責任,但從他的眼神,每每透漏著深邃與茫然,我逕自猜測他對那消逝的年輕生命,是否有著擦不去的自責?之後,他買了一台黃色的計程車,離開了讓他心驚膽跳的貨車司機工作。這當中,教會的信徒、牧師、長老們給他心裡最大的支持。

原本不管Mehon長老苦苦哀求來做禮拜的他,每個禮拜天都會做在教會右邊的最後一排,默默的坐著。此後,Mehon長老和她的先生彷彿是上帝的祝福,他們是那樣的和諧恩愛,愛上帝。

五年吧?還是七年?Levin周而復始地在部落及鄰近的小鎮虔誠活著。

而在今年,驚訝地看著他突然的轉變。

他年邁的父親將部落裡家裡唯一的建地給最小的兒子。而他一輩子正直、努力打工掙錢,卻連年邁回部落的居住安身的地方都沒有。在他居住的小鎮開門沒有青翠的緩山、早晨黃昏發出聲音的是喧鬧的人聲而非怡人地蟲鳴鳥叫聲。他看不透為何那土地不是他的,就這麼一怒之下,糾眾將自己的弟弟打到傷重住院。

「姐,我告訴你喔…….」妹妹在電話裡用近乎八卦的口氣跟我報告著後續的發展。

「然後呢?」我問。

妹妹像個駐地記者般,詳實講述當時發生事情前。例如部落裡怪異的氣氛、哪些人打了Levin的弟弟、誰如何揮拳、誰哪裡受傷。

但我想知道的是,虔誠的Mehon長老和Levin如何向自己的老父親交代?又如何在上帝面前講述自己的作為?他們會憤恨不平地說自己父親不公平,或者為打了自己的弟弟而懺悔?而部落裡每回見到Mehon長老都會跟我一樣自慚形穢的人,如何修補內心的失望或破碎或種種的落差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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