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四, 9月 24, 2009

100 C.C. 的關心

七月份,台北街道的行道樹垂崣,熱騰騰的蒸氣從柏油路面升起,圍繞著一台接著一台的汽機車。「好熱啊,台北。部落睡覺都還要蓋棉被呢。」我心裡咕噥著但又離不開台北,給我薪水供應我和家人生活許所需的台北。

做完了週末的工作,隔天清晨我從台北坐著最早班的自強號回桃園,時間是七點半,剛好妹妹下了大夜班,可以到桃園車站來接我回家。我們兩個人坐上她馳騁工作的診所和林口護理學院進修的復古100CC,一路飆回在山城大溪與復興鄉之間的基國派部落。時間才剛過八月一號,是我們兩個每個月領薪水後最有錢的時候。盤算著家裡沒有什麼,要買什麼,爸爸要穿什麼,爸爸喜歡什麼。才不一會,機車前面腳踏著的地方,掛滿了市場買回來的魚、肉、家庭號的醬油、葵花油,我的後背包裡面也硬塞入新買的十人份的碗筷。妹妹得意的說:「我的100CC我把它當作小貨車來用,載人又載貨。」一路上還笑著跟我說,以前她跟來自和平鄉的好友住在一起時,就是靠著這台機車採買大大小小的民生物資,像是買棉被、木板等大型貨物,這台100CC來回載了數次。妹妹口沫橫飛,不停敘述自己的英勇,講的差不多,妹妹一加速,風切聲大得我從機車後座伸長了脖子,加上罩住耳朵的安全帽,大概也只能知道她還在講話,至於講什麼就不清楚了。

自從母親離開我們之後,總是想著如何讓蒼老的父親在悲痛的圍繞之下能快樂一些。能常常看著她兩個在城市工作的女兒,帶著大包小包的家用品回部落陪著他,應該也會開心。以前,買家裡的菜,只買很多的魚和少少的豬肉。青菜不用買,土地依照季節提供了大多數的青菜,夏天有竹筍、茄子、不會太辣的辣椒、瓠瓜、絲瓜,還有水蜜桃。縱然天許久沒有下雨了,使得山那一邊樹林了無生氣,爸爸種植的青菜只能低著頭屈服於列陽,但是土地還是賜給我們許多的恩惠。
以前我們只需要買魚和一些豬肉,現在買得算是多了。有一年的冬天父親上山打獵,想把得來的山肉供給部落過聖誕節使用,還來不及給部落過節用,父親的獵物早就被警察局拍照後,就不知道去哪裡了,這事件之後父親就很少去山上打獵了。

當然父親也跟其他電視新聞報章媒體常看到的其他獵人一樣,在警察局裡面等著進法院跟法官見面;不同的只是,其他獵人有民代立委強力關照,甚至引起媒體競相報導。在我們的現實裡,大溪分局裡也只有我們幾個兄弟姊妹,只是比其他兄弟姊妹多唸幾年書和更有一份穩定收入的我,就是我們家裡用來看文件和跟警察、法院溝通的協調人物。據說父親是違反野生動物保育法以及槍砲彈藥管制法,父親使用的獵槍沒有登記,又加上在深夜裡不小心射到的鳥,是台灣少見的的珍貴小鳥。黑夜裡朝著眼睛發亮的獵物射擊,射到的卻是保育類小鳥,還真的是少見啊!反正父親的確是遭到判刑了。雖然法院裡的法官說,念在我們是原住民,又是部落需要使用,看到父親蒼老得腳都不良於行,從寬判刑。後幾個月法院寄來了文件,寫來什麼緩刑的,也不太看得懂,反正大意是不能再去狩獵了,四年內打獵如果再抓到,就要判七年有期徒刑。這之後一切就都改變了。父親也不再替部落祭典和活動打獵了。到這裡為止,們家當然買的肉也要相對的多一些;Tuba部落的獵人因為爸爸被抓的事情算是消聲匿跡了。

載著妹妹和我兩個人和貨物的100CC,經過了放置兩位總統遺體的頭寮和慈湖之後,終於爬昇到了北橫公路的起點三民,左轉進入Tuba部落。部落蜿蜒的小路裡,風切聲不再這麼大聲,經過了公墓區域,我們同聲大叫:「yaya,我們回來囉。」跟長眠的母親問安。

失去母親的傷痛,就在我們來回不斷奔波城市和部落之間,不斷的得到療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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